我的表姑周宁霞

我的表姑周宁霞是我父亲的表姐。她有姣好的面容，典雅的气质，虽近八旬，一举手一投足仍那么有韵味。

表姑从事研究徐霞客的工作，曾按《徐霞客游记》沿着他的足迹走遍了千山万水，也写了许多学术著作。她眉目清秀，皮肤白晰，个性爽朗，外表极为柔美，但铁骨铮铮。这注定了她的一生是不平静的一生，也注定了她在文革中要受到更大的冲击。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爱美，当时，整她的人特意安排，让她在干校中干最苦的活，试图通过劳动想让她变成一个干枯的婆姨。天生丽质的她不屈权贵，她将爱美之心转到装扮她的饭盒套中，用当时流行的的确良边角料拼制成一个带荷叶边的套子，上面还用有机玻璃扣作了点缀装饰，她天天带着靓丽的饭盒套走在田埂上，让那些造反派无可奈何。

这是前几年，我陪宁波来沪的堂兄妹探望她时，她的回忆片断。当时，她是笑着,用磁力十足的甜美声音说的，时而是上海话,时而是标准的京腔,像是说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斗智斗勇的闹剧，丝毫没有一些文人在回忆文革时自己所受苦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场景。她在文革时所受的苦难其实可以从她残疾儿子身上反应出，爱子的腿就是当时被打断的。

表姑的父母解放初期响应祖国的号召，抛弃在美国的舒适生活，学成回国，又服从组织的安排深入内地支援西南地区教育工作，担任广西大学教授。表姑母亲的画像我看到过，那是一幅美国友人帮她画的油画，当时才廿多岁，极为典雅的大家闺秀，表姑与她妈妈长得极像。表姑回忆说：自己的外祖父有三个女儿，他将财产分成三份，让三个女儿自己支配，大女儿与小女儿带着自己的一份财产前后嫁了人，二女儿用这一笔财产远赴美国去追随自己心爱的穷男友，最后双双回国报效。看来，表姑的个性遗传了她的母亲，敢爱敢恨敢作敢为又敢当。

去年，表姑去世了，是肠癌。一直想写点记念她的文字，但觉得自己词藻太匮乏，无法形容出表姑的真善美，所以一直迟疑着。可叹逝者已去，留下的是只是回忆与遗憾！

此文写于2006年，2014冬至将至，谨以此文来记念我的表姑周宁霞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