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大嫂进了小学堂》
农妇蒋庆芝:38岁上小学
38岁的蒋庆芝坐进了山东临沂市兰山区马厂湖东叠庄小学的教室,每天和一年级七八岁的孩子一块上课。蒋庆芝小时侯因为家穷没进过学堂,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只能分清人民币的金额,那还是通过上面的图案来认的。
蒋庆芝两口子没黑没白地干活,生活日渐好转,后来卖鸡粪发了家,有了11两拖拉机的车队。由小本生意做到了上万元的买卖,但他们合同不会签,欠条不会打。庆芝的丈夫于是到学校求校长:“希望收下俺小孩他妈。”
19岁的老师,一听说新来的学生38岁了,急得直摇头:“我教不了呀!”但很快老师乐了……
38岁上小学
临沂市兰山区马厂湖东叠庄小学来了位不速之客,一见校长就说:“俺孩他妈,收吗?”
1998年的秋天,山东临沂市兰山区马厂湖东叠庄小学来了位不速之客,他身材敦实、皮肤黝黑,一见校长就说:“俺给你送来个学生,收吗?”
“谁呀,多大了?”
“俺孩他妈,38(岁)了。”到学校里来申请上学的不是别人,正是蒋庆芝的丈夫陈宝柱。他对校长说:“庆芝从小没进过学堂,俺只上了两年小学,做买卖连个欠条都写不了,有些大生意因为不会签合同常常做不成,我宁愿少挣些钱也要供她上学,希望你们能够收下她。”
小学校长郑自刚日前接受记者采访时说:“38岁了还有求知上学的强烈愿望,精神难能可贵,学校没有理由不收下她。由于蒋庆芝连起码的汉语拼音都不会,我们就安排他和一年级七八岁的孩子们一块学习。”
教一年级的老师是位19岁的姑娘,一听说新来的学生38岁了,她急得直摇头:“我教不了啊!”
郑校长安慰这位小老师说:“你就当蒋庆芝是一年级的小孩子,谁的学问大谁就是老师嘛。”
“关键是她不是小孩子。”小老师嘟哝着嘴,但最终还是接收了蒋庆芝。
小老师畏对“大”学生
但很快他就乐了,这个婶子辈的学生成了“准班长”,班里的纪律维持得很好;
很快,小老师的畏难情绪就没有了,因为这个婶子辈的小学生不仅认真听课,积极回答问题,而且还成了事实上的“准班长”,老师不在时,蒋庆芝严格管理,班级纪律维持得非常好。庆芝的学习成绩也很优秀,语文和数学考成绩绝大多数都在90分以上。
以前蒋庆芝还能睡个天明觉,现在天不亮就她就起床了,先做一个多小时功课,然后才吃点饭和上初中的儿子一块出门上学。每次遇到难题,来不及上学找老师讲解,就去找邻居家的孩子请教。
拿惯了镰刀斧头的手,刚拿起笔来时根本就不听使唤,纤纤细细的一枝铅笔感觉就像抗着一根檩条那么沉,怎么拿怎么别扭,在书写和记忆方面都远不如小孩们好,庆芝拿出百倍的努力来弥补,为了复习功课和做作业,晚上熬到半夜是常有的事。蒋庆芝小时侯家里没钱供她读书。如果说少年时代庆芝对求学只是一种朦胧而美好的奢想,那么长大以后没知识、没文化的苦处,更促使她下决心要上学。
鸡粪生意发了家
买卖做大了却欠条不会打合同不会签,于是横下一条心上学
蒋庆芝在进学堂之前,只能分清人民币的金额,那是通过钱的图案分辨清的;自己的名字光认得,却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1989年的一天,镇计生办通知育龄妇女去做健康体检,要求先交200元押金,并在押金条上签字。庆芝在签字排队时总是向后溜,最后轮到了她,她只好难为情地说自己不识字,最后计生办工作人员是抓着她的手,才一笔一划地下上了她的名字。
庆芝和丈夫陈宝柱都是在苦水中泡大的。1984年结婚时,庆芝唯一的“嫁妆”是自己未成年的弟弟,没有了父母的呵护,他就跟着姐姐一块儿嫁到了东叠庄来了。而宝柱不仅没有得到父母多少遗产,分家时反而分到了250元债务。为了生计,宝柱曾下“关东”深山老林修路,后来,宝柱又和庆芝两人去采石场打石头、粉石子。大年初二人家都回家过年了,他们仍旧在不停地干活,两口子这样没黑没白地一干就是三年。到1988年,他们终于挣到了5000元钱。找亲戚朋友又借了些钱,买了辆农用拖拉机,到人家工地包活干或者跑运输,生活从此出现转机。1990年临沂华蒙公司成立,从小与工地打交道的陈宝柱看准鸡粪这种宝贵的资源有钱赚,宝柱便和庆芝商量以低廉的价格在华蒙公司购了鸡粪到农村去卖。正赶上周围市县枣庄和郯城、苍山、费县等地大力发展大棚养殖,急需高效有机肥,1992年到1996年鸡粪价格极好,一车能挣到80至90元的利润,庆芝两口子由此便发了家,1994年他们已由单打独斗,发展成为拥有11辆拖拉机的车队。
从自己干活到领着别人干活,有小本生意到上万元的买卖,庆芝两口子更深切地体会到了知识的重要性,合同不会签欠条不会打,许多可以到手的利润眼瞅着从手里溜走,让人心疼。庆芝在帮助丈夫为华蒙公司推销鸡粪的同时,自己则发现推销鸡苗利润可观,尤其南方,她便为这家公司兼职做起了推销员。但是做成买卖太难了,广东、福建人的口音听不懂,又无法用文字交流,有时眼瞅着可到手的钱就是赚不到。
以前是因为“穷”,上学的事想都不敢想,现在有条件了怎么能不学习呢?于是她向人家借了小学一年级的课本来看,然而对于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庆芝来说犹如天书一般,根本无从学起。别人教她之后,她就反复地读记,一有空就蹲在地上,用树枝划拉几下,但是收效甚微。正在这时,临沂电视台播放了临沭县一个30多岁的农村妇女坚持读完小学的事迹介绍,庆芝看后,心里一震,我也去上学!晚上等丈夫一回来,她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陈宝柱对她非常支持,才有了开头他去小学申请妻子入学的一幕。
起初怕人笑话 现在让人羡慕
引得村里许多婶子“要学”
如今,上了一年多学的蒋庆芝尝到了学习的甜头。今年春节前村班子换届选举,每个选民要当场在台上填写选票并当众投入票箱。轮到她上台的时候,全村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她,因为人们都知道庆芝上学了。结果,庆芝自豪地工工整整地填好了自己的名字。这对她来说,早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蒋庆芝说:“俺刚上学那阵儿,路上就怕见到熟人,谁见了都会先问‘学上得怎样了?’每次上学、放学我都是低着头走,生怕人家笑话。现在感觉不一样了,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最近村里有10多个和我岁数差不多的妇女偷偷地找到我,说也想学习识字,说他们和我一样全日制地上学不太现实,能不能找学校老师说说办个夜校,这些姊妹也和俺一样因为小时家里穷给耽误了。我找了村支书和妇女主任,他们都同意了,等秋收以后我们就成立一个夜校识字班,村里暂时没空房,在俺家也行。”
“知识可真不是用钱能够买来的!”庆芝说,“宝柱有活现在也不让俺干,全力支持,俺一定坚持学下去,争取三五年以内达到小学文化水平,能够帮丈夫写写算算的也行啊。现在俺家承包了30亩荒山,春天种上的山西枣苗,今年有的就结枣了,估计一两年后就会大丰收,等全村3000亩荒山全开发出来,丈夫计划建个枣加工厂,俺学的这点墨水到时肯定能派上用场。”
(《羊城晚报》1999年10月9日)
该文最早于1999年9月发表在《齐鲁周刊》,被羊城晚报刊用后即被<报刊文摘>等转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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