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速度战,体力活,青春饭?
- 作者: 来源:《文学报》 发布时间:2010-04-17
一天写7万字,没有30万的储备不敢开新书,40至80万的作品只能算短篇……在4月9日召开的上海网络文学青年论坛上,网络写手们道出的极限数字,令人瞠目结舌。“看到你们,我感觉就像纳美人看到地球人,我们的价值被取缔了。”作为传统青年作家代表列席的小饭,在听了这一番“速度
赛”之后,说了这样的话。
确实,来自起点中文网的格子和骷髅精灵说出的数字,对一般写作者而言无疑像天方夜谭。小饭于是用“敬佩”一词来表达自己对这些网络作者的感觉。当然,他“敬佩”的不仅仅是数字,还有他们为网络写作“跟社会隔离,放弃社交和生活”的牺牲。这些年龄相近的写作者们似乎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小饭一边在韩寒的杂志打工,一边与一群更年轻的写作者做青春杂志书《零》,同时写着些专栏或者小说,或许还要为时下“80后”们共同面对的生存问题发愁。而另一边的网络作家们却隔着电脑屏幕交流如何提高打字速度的秘诀,如何每日保持更新以获取更多的点击,他们以传统写作者所不能比拟的打字速度和收益,宣告着自己在这个经济时代的独特地位。
确实,当下网络文学的声音逐渐变得强势。拥有强大经济支持的网络文学,正逐渐将自己的声音渗入主流话语和公共认知。连主持会议的作家陈村都表示,网络文学经过这十数年的发展,正逐渐“威胁”到某些纸质出版的生存。但这个被簇拥着的网络文学似乎又是被文学之外的力量所支撑着。当读者、作者、包括旁观者都被这些“极限数字”所震撼时,其它更庞大的存在于网络的写作被遮蔽了。于是,网络文学青年论坛最后变成“写作速度大赛”,三小时才能写一千字的传统作者孙未只能表示“不敢发言”。三小时的讨论大部分沉浸在关于速度和数字的叙述里,却始终没有机会讨论一开始设定的“如何为网络上的小众阅读和写作留下空间”的问题。
或许,格子、骷髅精灵这些作者们,才是更纯粹意义上的网络写作者,他们年轻,有体力,有毅力,有想象力,是“极限数字”的创造者和推动者,当然,也是身不由己被这个潮流裹挟向前的领跑者,他们以超出一般人想象的写作速度呼应并融入这个追求速度和效益的时代。但是,庞大的网络文学世界显然不会只由码字千万收入百万的作者们构成。来自晋江原创网的女作者安宁既表示,她身边还有一些女性网络作者,不仅在创作速度上远远不及这些男性作者,甚至不敢让旁人知道自己网络作家的身份。而更多的网络写作起步者,以千字20至100元不等的价格被买断作品。那些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写手们,比如与会的雪篱笆,刚刚毕业,因为大四有空闲所以能持续写作,并出版了自己的作品,但随着职业道路的开始,她未来的路如何走其实远远不能确定。与会者还提及,现在有更年轻的中学生在网上写作,写出一点东西便有人来找他们签约,付费但是买断,买断作品今后所有出版影视等等开发权利。如此看来,这已俨然是一个庞大的投机市场。
“起点虽然创造了很好的商业模式,但他没有倡导很好的价值观。”曾经以“李寻欢”之名闻名网络的路金波说,如今,他已成功转型成为纸质出版市场炙手可热的人物,而当时引领潮流的痞子蔡至今还写着跟12年前并无多大差异的爱情故事。与那些年轻的写手相比,他的担忧更“文学化”:“读者慢慢会发现网上的1000万字和丹·布朗花6年时间写出来的《失落的符号》,和斯蒂芬·金、东野圭吾的东西是不一样的。网络文学非常伟大,但同时它处于原始的毫无技术的阶段,写手们为了千字两分钱在浪费自己的天分,最终会把自己牺牲。”他说,“希望那些赚钱最多的人,爱文学一点。”
但是,10年之后网络文学的主流显然已经不是当年的《悟空传》和《告别薇安》,而是五年写了一千万的“骷髅精灵们”。与已经成功着陆的前辈们相比,这些新时代的网络作者们追求的不是最终的文字,就是情节、想象力、故事、速度,以及点击率。在他们这里,写作就是为“稻粱谋”,速度是写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当然,这些作者们也坦言,“十年之内无法在文学层面有所提高”,可他们的最终目标或许本来就不在这里。
目前,网络写作看来还是“青春饭”,有大批前赴后继的追梦者,更年轻,更富有想像力,当然也更有体力,投身到这个能够年薪百万又看似无甚拘束的写作行业。总会有新的“大神”崛起,会有新的极限数据产生。可作为写作者的个人,他们一生的路是否可以沿着这个模式一直走下去,却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只是现在,这一切都被“极限数字”遮盖。
悬疑小说家蔡骏提出另一个问题,一旦电子阅读器普及,传统作家和网络作家有可能站在同一平台竞争,网络写作者又该如何面对这种新传播平台带来的挑战?对于某种程度上依靠新技术平台而崛起的网络作家而言,更新的传播方式出现,读者对现在的阅读方式和速度产生惯性的疲倦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似乎也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网络文学还处在建立规则的阶段,现在无论是读者还是作者,都在寻找这个规则。这是最坏却也是必经的阶段。”与会者说。但是,如何在这个必经的阶段里,让文学和它的追随者们走得更从容优雅一些,依然没人能够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本报记者金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