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秘史》：真实是文学的力量

     最近，由贵州出版集团、贵州人民出版社推出的长篇小说《家族秘史》，以其“比《大红灯笼笼高高挂》更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内容和对家族历史不加任何掩饰和美化的真实再现，引起了广大读者的极大兴趣。那么，这究竟是怎样一本书呢？为此，光明网记者采访了该书的作者魏然森。

    光明网：在《家族秘史》的菲页上有一句话：“谨将此书献给一位长眠于地下的老人”，请问您说的这位老人是谁？是楔子里向您讲述家族故事的那位“我舅庄来福”吗？

    魏然森：不是。“我舅庄来福”是一个虚构人物，他是很多人的综合体，并非真的存在。我所说的“老人”，是指我奶奶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老姥爷。因为这本书的大部分素材都来自他的讲述。所以我要把这本书献给他。以此纪念他，也祭奠那个属于我老姥爷们的早成烟云的时代。

    光明网：那您为什么不直接写上他的名字呢？

    魏然森：没必要。我自己明白就行了。

    光明网：能不能介绍一下您那位老姥爷？他在世的时候您应该还很小，他是如何给您讲述那些传奇故事的？

    魏然森：我老姥爷是1893年出生的，到1978年冬天他生日那一天去逝，正好活了85岁。在我的记忆里这是一位善良而温和的老人。民国时代他是我们山东沂水西部比较大的地主，为人仗义，乐善好施，再加上有一身好武功(善使铁鞭和大刀)，曾被推举为当地大刀会的首领，与沂水南部著名的青旗会首领张恒远来往密切，在江湖上也结交了很多朋友，可谓风光一时。但是年老以后，社会进入了一个崭新时期，他因为载着一顶“地主”帽子，不仅当年的风光不再，命运也相当凄惨——我老姥娘被迫害致死，我大舅姥爷和二舅姥爷在陪他挨斗的时候，被逼着走悬崖上的天桥，一个吓得神经错乱，一个大脑出了问题滚到水库里淹死了。而给他这些灾难的人，不是与他有仇有恨的人，而是受过他恩惠的人。这让他很长时间里极为悲愤，但又不敢轻言多语。实在憋屈得受不了就跑到我们家，跟我奶奶爷爷说一说。虽然我爷爷奶奶也因为家庭出身问题和他一样度日如年，但我们家相对来说是“安全”的，总归可以让他放心地打开话匣子，一吐为快。当然，他到我们家也不全是发泄内心的怨愤，主要还是讲一些他在民国时期的传奇经历。特别是八十多岁以后，他挨整的事基本就不提了，主要是回忆自己的辉煌，回忆他所见到的、听到的那些早年间的精彩故事。这就是《家族秘史》的素材来源。

    光明网：这样说来，《家族秘史》里的故事都是真实的了？

    魏然森：如果单从故事层面上讲得话，我只能说有很多真实的故事在里面，但不是百分之百真实。如果百分之百真实，那就不是小说，而是“非虚构文学”了。其实，就算“非虚构文学”也很难做到百分之百真实。包括我们平时说话，今天讲述昨天的事情就会有所偏差，不可能百分之百真实。写历史的东西就更离绝对真实有距离了。套用著名作家张正隆的一句话，只能是“努力接近真实”。其实对于文学来说，不管是虚构文学，还是非虚构文学，真正的真实不是故事本身，而是你所塑造的人物，你所展示的历史，你所表达的感受等等，是不是真实的，也就是说你是不是在说假话、空话、哄人话。

    光明网：写小说也能说假话、空话、哄人话吗？

    魏然森：能！有很多作家被某种套子套住了，生活中什么真话都敢说，一到作品里就睁着眼说瞎话，完全背离了历史真实、生活真实和人性真实。不过这类作家有时也是出于无奈。比如那些虚假的电视剧或人物传记，其作者往往是为了附和某些人的要求，以期达到能拍摄或出版的目的，才委曲求全弄虚作假的，并非真想那么写。

    光明网：您的意思是说，您这部《家族秘史》虽然故事有虚构的成份，但您没有考虑任何约束，只是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生活的本来面目、人性的本来面目，是这样吗？

    魏然森：是的。文学创作必须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还原生活的本来面目，还原人性的本来面目。那怕你只是写一首关于小草的诗歌，你也要舒发真实的感情才行，否则就很虚假，就没有打动人心的力量。前段时间我和著名作家张正隆老师因为一部历史小说的创作通了一次电话，他就跟我反复强调：真实是文学的力量，千万不要丢掉了真实，一定要做到“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是什么非要说它不是什么”。写得时候不要有这样那样的顾虑，要敢写！张正隆老师是搞纪实文学创作的，他的长篇纪实文学《雪白雪红》《雪冷血热》影响非常大。他所信奉的就是两个字：真实。没有真实，甚至是残酷的真实，他的这两部巨著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冲击力。

    光明网：具体到您这部《家族秘史》，您是如何真实的呢？

    魏然森：依照历史的本来面目、生活的本来面目、人性的本来面目去写，不去掩饰什么，不去捏造什么，不去美化什么，不就真实了吗？

    光明网：您在这部作品中想告诉读者什么？

    魏然森：我想告诉读者的东西很多，这需要读者自己去体会，读文学作品也是需要一定的人生经验才能体会出一些东西的，有不同人生经验的人，从作品中体会到的东西就各有不同。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常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原因。

    光明网：您在这部作品中写了很多关于洞的文字，为什么要这写些文字，有什么寓意吗？

    魏然森：寓意谈不上，我只是想在作品中展示一下洞穴文化和表达一下自己对洞与社会、人生的关联。

    光明网：洞与社会、人生有关联吗？

    魏然森：太有了，我们时刻都处在洞中啊！

    光明网：我们时刻都处在洞中？

    魏然森：是啊。我们从在母体里孕育到最后埋入土中，每时每刻都处在洞中，无非是从这个洞到那个洞而已——母亲的子宫是一个洞，宇宙是一个洞，国家是一个洞，单位是一个洞，房子是一个洞，坟墓也是一个洞……而最大的洞则是人心。所有的洞都相互套着、装着，都在不断地变化着，今天是圆的，明天可能就是方的；昨天是阴暗的，今天可能就会呈现光亮，而明天又会变得半昏不暗，虚实难辩……如此等等。我在书中所写的四门洞(现在叫“地下萤光湖”，是非常火爆的旅游景点)有东西南北四个门，每个门因为所在方位不同，所接受的自然给予也不同，南门口光照时间长，冬天温暖如春，夏天热如火炉；北门口几乎得不到光照，所以冬天十分阴冷，但夏天却极其凉爽；东门口总会最先迎接那一缕美丽的朝霞，而西门口看到的往往是残阳如血……这是多么的有趣而又富含哲理啊，将其与人生、人性以及社会结合起来写，就有许多值得梳理、关照和拷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