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智:探寻艺术与哲学的交集
张清智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华侨画院院长。1954年8月生于山东省苍山县。1974年入伍,基层经历丰富,曾任侦察班长、营长、参谋干事、编辑记者。先后毕业于湖北艺术学院、信阳陆军学院、空军学院。1986年起多次在美国、韩国、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澳大利亚以及我国内地和香港等国家和地区举办个展及讲学。出版有《张清智山水画集》。
问:张教授,看了您的几幅百米长卷作品,惊叹于您的用心与执着,您画了很多巨幅作品,堪称大气大手笔,请谈谈您作品的特色。
张清智:我喜欢画大画,常常是巨幅长卷。人们往往把大气和画得大联系起来,感觉画得大容易放开,就是大气、大手笔,这是一种误解。大气与否,不以尺幅的大小而应以画的品质来区别。比如说在一个蛋壳上可以写《三国演义》,不能说小气吧。所以说,作品的精神是一幅作品的生命所在,而它需要细致深入的人生体验,我对某一题材有较为深刻的认识和产生浓厚兴致时,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创作欲望与激情,用巨幅长卷的形式加以表现,酣畅淋漓。我喜欢画长卷,喜欢表达自己对时代、对生活的感悟,向读者敞开心扉。
新黄金率的哲学渊源
暗香浮动(国画) 张清智
问:大家知道您在绘画之余,对哲学也有很深的研究。您擅长创作巨幅长卷,画时得心应手,媒体报道您是摸索总结出了中国绘画的黄金率,并应用于创作实践,这已经惠及很多美术爱好者。请谈谈您的新黄金率的哲学渊源。
张清智:鲁迅先生说过,中国的文化就是儒、释、道,这是中华文化的脉络。所以要研究国学,就要研究儒、释、道。
就绘画来讲,经过近些年的研究,我把儒、释、道中的三个“一”哲理拿出来,放在一起进行研究,很受启发。首先是道教的“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它是一个事物的构成关系。比如一棵树有树根、树干、树杈等,层层生发;同样,天文上也是,月亮、地球、太阳……不断向外构成,等等。道教的“一”可以反映事物的构成关系。
其次是佛教的“一”。佛教的“万法归一”,我把它称为能量。它也是包含世界万事万物有形的无形的各种能量,在社会学中它包括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艺术的等等。从整个社会到一个人、到一幅画,都要归一。万事万物都要归到各自的点上。所以,无论万事万物,有形的、无形的,都是“万法归一”,从绘画来说,也是“万法归一”,表达一种能量。
再次是儒家的“一”,即儒家提倡的“一以贯之”,它给我的提示在于它表达了一种运行。什么叫运行?比如一个人让人感觉是老实人,因为他一直对人、对事、对物都很真诚,这就是“一以贯之”,大家才能得出“好人”的结论。所以,“一以贯之”是一个运行的过程。把儒、释、道中的三个“一”结合起来研究,可以归纳出一条哲学道理“任何事物都有构成、能量和运行”。
我们把这个哲学道理中的构成、能量和运行,具体应用到一幅画中来分析,它们是什么关系?构成就是画面的分割;能量就是指艺术家对作品画面塑造后产生的意境,可以是令人很激动、很压抑、很忧伤等;而作为运行的“一以贯之”在绘画当中指两个方面,一是在绘画中的构成和绘画方法及笔墨运用的一致性。比如画山水画,这个地方这么画,在那个地方还要这么画,在这个山头是斧劈皴,在那个山头就不能用披麻皴,要“一以贯之”。二是指艺术家的风格。由于人的性格千差万别、学识修养不同,喜好的工具材料和使用方法等等要素构成的一致性,最后形成了有别于他人的风格。
用哲学的研究方法来探索绘画,将使我们受益很多,中国历代艺术大师都有很强的哲学功底,有些也是在艺术创作过程中对哲学有了更深的体会。我摸索绘画的一些规律,希望把它们应用于创作实践,可以更好地创作作品,惠及众多美术爱好者。比如对数字来说,有其构成、能量和运行,它的能量中有好的就有不好的,在运行中必然要反映出来。数字的能量和运行的内在规律,我们还破译不了。但可以从数的构成来探究些规律,这就是我探寻黄金率的动力。
黄金率的再分割和新黄金率
问:张教授,你刚才讲到在绘画中运用黄金率得心应手,怎么会想到把黄金率运用到绘画中去呢?
张清智:大家都知道,黄金率是0.618:0.382。这是被全世界认可的,是从西方传过来的。而艺术不可能用尺子去量,那我们如何简单应用呢?我在整个黄金率的运用当中,是把它往前推一点,往后拉了一点,就变成1:2和2:3的比例关系了。掌握这种简单的比例关系,在艺术中很容易运用,也就是在艺术创作中可以处理各种构成要素。比如绘画中的高度、距离、面积、数量、干湿、浓淡、黑白、冷暖等等。在书法、建筑以及音乐、舞蹈等等的一切领域中,都可以应用。
问:张教授,那您为什么认为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蕴含着黄金率的启迪?
张清智:从数的构成来说,老子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认为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严密的,我从中很受启发,并发现里面有3条黄金率。我们知道,1、2、3相加等于6,1、2、3相乘也等于6。1和6的构成关系是1+5等于6,就是1:5这个位置,这是第一条黄金率。西方依波列夫提出0.191:0.819黄金比例,近似于1:2的关系,这是第二条黄金率。3+3等于6,就是一半的位置,这是我们东方黄金率,也叫1:1,这是第三条黄金率。
问:给我们详细谈谈这种黄金比例在绘画中怎么应用?
张清智:在绘画中,时时刻刻都离不开黄金率。这3条黄金率,每一条都可以独立运用,比如东方讲究对称、均衡,就是1:1的黄金构成关系。假若画特别复杂和特别简单的,就用1:5的黄金构成关系。假若按常规绘画,就按0.618的黄金率。在画人物中用第一个公式时,就是第一组一个人,第二组两个人。在用第二个公式时,第一组两个人,第二组三个人,在第二组三个人中,还要用1:2这个公式。
我认为这是3条新黄金率,它是审美领域最为精彩的构成关系。假如称这3条黄金率的每条是局部审美的话,新黄金率就是融合3条黄金率为一体的整体审美。它对美术、书法、建筑、音乐等领域具有重大的实用价值。它的具体运用就是由1:2:3推出的4个公式,即为312、213、132、231。这个公式因为是数的原始构成,它是由3条黄金率“合三为一”的构成关系,所以,我们称它为新黄金率。这些公式在绘画过程中就可以千变万化,无穷无尽。所以无论画多长,画多大都是科学的。
很多画家创作时常常要退着看看,为什么要退着看?因为对画面构成没有解决,我的画室很小,高2.5米、长4.5米,我画的长卷都是120米,我从来也不进进退退去看。
无论是黄金率,还是新黄金率;无论是东方黄金率,还是西方黄金率,概括起来讲,只有1∶1、1∶2、2∶3、3∶1∶2、2∶1∶3、1∶3∶2、2∶3∶1,这7个公式,这可以穷尽审美领域的各个方面。
问:您1998年在中国美术馆以山水、花鸟和人物为区分在3个展厅举办个人展览,我还非常感叹您个人的功力,刚才讲到黄金分割率以后,稍微有一点了解了,其实您就是掌握了画面构成的基本规律。
张清智:那时还不行,都是凭着感觉画,和理性画还不一样。一位先哲说过:“感觉的东西不一定理解它,只有理解的东西才能更深刻地感觉它。”过去李可染老先生提出废画三千,为什么废画三千?因为这些东西没有解决,凭着感觉画,很多时候就容易画坏。我当时用了整整7年的时间,画的画一间屋子放不下,到美术馆展出了200幅,剩下全烧了,因为缺陷很大。现在按照黄金分割率的公式去创作,画起来就比较方便。
现在我们看古代和近代的一些大师的作品,基本符合这个规律,并且这些公式对书法和建筑都是行之有效的。每当我在北京的大街上,看到那些不伦不类的屋顶时,心里就很难过。而当看到我们的古代建筑时,心里很舒畅,因为它符合东方黄金率。
问:张教授,我们见过多数艺术家在创作时,都需要起草图、打草稿,听说您在创作时从不起草图、不打草稿,这是不是因为您得出黄金再分割的规律以后,您绘画创作上有了一个全新的进步?
张清智:这除了运用黄金分割这一科学方法外,同时还是由中国画特有的本质所决定的,我这里指的是写意画。因为它强调创作时“天人合一”,强调内心世界的发泄,强调个人情感通过绘画方式的流露。古代有个故事叫“曹刿论战”,其中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绘画中也是如此,当你的创作冲动来临时,你一鼓作气可能就能画出神品、妙品和逸品;假若你用在起画草图、打草稿上,激情就消耗掉了。当你用铅笔画完后,再用毛笔去画时,很容易变成去描,心中有芥蒂。为什么有些人画完画很累,他没有进入到“天人合一”的状态中去创作,便不可能出现好作品。因此,没有激情和创作冲动,我是从不动笔的。
“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
问:您刚才讲到的“天人合一”,这是中国哲学史上非常重要的命题, “天人合一”这个概念也深深影响了致力于中国画的艺术家们。您怎么看待“天人合一”?
张清智:“天人合一”是古今艺术大师们总结出来的艺术创作需要进入的一种状态。人们对“天人合一”有很多误解。有人提出在写生中面对大自然,与自然浑然一体,便是“天人合一”了。我认为,你在大自然当中写生可能天人合一,也可能不合一。“天人合一”是什么状态?我认为是能量在人们创作中的流露。有人对绘画用神来之笔来表述,这种表述也对。我的理解是自然界里的一种有和无可以相互转换的能量,这种能量一旦与生命体沟通,便是“天人合一”的状态。
问:请您谈一谈创作与灵感的关系。
张清智:对于灵感,可以用“长期积累、偶然得之”来表述,积累是要求一直想这个事。全神贯注也好,物我两忘也好,都是宇宙本源通过人体的外在表现。在绘画中,宇宙本源能量提取有一个标准,就是当你画完画后很轻松,而画的过程又很激动,这种状态就是提取宇宙本源能量的表现。
问:您从哲学的高度给我们阐述了艺术家心态的重要性,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可以画出好的作品,也是艺术家精神的体现。就是说,“天人合一”不是可遇不可求,而是靠我们后天的训练可以达到的境界。
张清智:是的,很多艺术家可以达到这种境界。我们经常说“宁静致远”“淡泊明志”“戒定慧”“明心见性”,其实都是一个意思,要戒掉物欲和邪念。我们常说艺术家一定要保持童心,因为童心无杂念,容易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有时艺术家很浮躁,想自己的职务、工资、待遇,想画的去向,想能赚多少钱等等,就不可能进入“天人合一”状态。要进入这种状态,你就要戒名誉、戒地位、戒物欲杂念,淡泊。
执着地想,虽然容易进入“天人合一”状态,但是也有副作用,大家要注意。艺术家虽然提取了他所需要的信息,但“拔出萝卜带出泥”。很多艺术家都表现出一种疯颠状态,历史上的张旭、米芾,人们都称之为张颠、米颠,就是这个原因。
经常有人说这个人没有绘画天才,为什么?因为他整天想名和利,想争想斗,越想越不行,宇宙本源的东西就出不来,所以他画的东西就不可能有生命,没有生命怎么会给人冲击力,你怎么可能画好画呢?因此,在“天人合一”的状态下才可以画出好画。这就是绘画的要求。外交能力特别强的人,往往没有画画得特别好的,而有的人看着傻傻的,但画画得好,他容易与宇宙沟通,借助宇宙本源的力量,很容易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所以,他可以成功。因此,有人说一些艺术家有些痴迷也好,有什么智慧也好,都是很正常的。这个人可能比较淡泊,心境比较清静,宇宙本源就自然流露出来了,不是提取的。你从事这个行业,你不能光在这里等,你就要提取,你就要专心致志研究这个东西,专心致志地去画画,所以就能画出好画。
关于书画同源
问:中国画还讲究书画同源,张教授您个人是怎么认识“书画同源”这个概念的?
张清智:对此,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人说,书画同源是用笔,中国画要书法用笔,用笔很重要,而书法用笔,就是有起笔、运笔、落笔。我认为这只是表面的。书画同源,源在哪?源在它们都讲究作品的质,我们讲的神韵、艺术家能不能进入“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如刚才我们说的,画也好,书法也好,写的字要有生命,作的画也要有生命力。古人讲作品有神品、妙品、逸品,那都是书画对宇宙本源提取不同而产生的细微差别,都是有生命的。而提取不了,就不会有生命,就谈不到什么“品”了。所以,一边写,一边想着别的事,写的字、画的画是没有生命力的。怎样可以写出和画出有生命的东西?我的体会是,你的心和笔同时跳动,你的笔快心快,手快心快,心快手快,心慢手慢。心、臂、手、笔,一连串的动作落在纸上是一个动作,它的核心就是同心。画不在于你画得复杂,功夫下多少。功夫下再大,用劲再大,你一层层皴、擦、点、染,搞得层次很多,若心不在焉,依旧是死的,是不灵动的,所以字也好,画也好,源就源在它是生动的、活的、跳动的、有生命力的、对别人有冲击力的这一点。而不是方法,不是动作快或慢,画的简单或复杂的原因。
关于书法用笔
问:我们知道您个人在绘画的时候用笔潇洒、豪放,是狂草的用笔,您在绘画的时候,是努力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才可以出现狂草用笔的吗?
张清智:关于书法用笔的问题也有一些误区,有人说书法用笔就是有起笔、运笔、落笔,这个说法不正确。李可染老先生画画很慢,一点点地,一个线条要一分钟,这个速度很慢,比我们写篆书、隶书还慢。书法中没有这样慢的书法,所有字都比他快,你说他不是书法用笔吗?我说还是书法用笔。有人说李可染先生的这种慢,找到了绘画的真谛。我说这只是绘画的一种方法,不是唯一的方法,绘画的真谛不是慢,而是是否能够赋予作品生命力。你看张旭、怀素很快了,用笔就是1秒或者0.1秒钟,那依旧是书法用笔。各种书法都有相对应的绘画,有人说某人的线条天下第一,这种说法是不了解线条本质的缘故,线条没有第一第二之分,这就像京剧和豫剧没有第一第二之分一样。
书法又是各式各样的,楷书也可以写得很快,也可以写得很慢,中间相距甚远。有人说,你这个用笔慢了,我认为这种说法不对;有人说你这个用笔快了,我认为这种说法也不对。还是刚才说的规律,还是要归在“天人合一、宇宙本源”这一点上,要有生命,才是真正的书法用笔。书法用笔,不可以用快慢来界定,我们把用笔快慢分很多档次,就是说书写有各种各样的速度,相对应的位置上,都有同样的绘画,这里关键是能不能使它有生命,你的心是不是和它一起跳动。速度越快应该是越难的,狂草用笔是最快的,什么是狂草呢?张旭、怀素的狂草才是正宗的狂草,现在有人写狂草,用行书的速度,这就缺乏那种张旭、怀素的灵动和神采飞扬的效果。
绘画要达到狂草用笔需要几个条件:第一,要有对造型能力的准确把握。第二,对造型结构的迅速把握。第三,还要会写狂草。狂草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会的,它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需要奋斗一生、孜孜不倦地去追求。齐白石老人说,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用狂草画一幅画,为什么?不写狂草,怎么能用狂草用笔的方法去画画呢?长期写狂草的人才可以。黄慎、虚谷、徐渭都写狂草,他们的绘画都是狂草用笔。因此,作画要狂草用笔,必须写狂草。一生写楷书,想画狂草的用笔是不可能的,因为狂草的速度很快。中国绘画区别于西方绘画的就是,一边是绘画,一边是书法。很难想象一个不练书法的人可以画出好的中国画,所以中国画的支撑点是书法,而这个书法又是千变万化的。吴昌硕是研究篆书的,他那种钢筋铁骨般的运笔力度就在画里表现出来了,因此,你练任何一种书法,都要从画中体现、表现、流露出来。所以,狂草用笔也好,楷书用笔也好,都和艺术家喜好有关,绘画中的用笔都是和画家本身练习的书法有关系。
关于东西方绘画
郑 蕾
问:您刚才说,东西方绘画差异主要是在书法用笔,您再具体讲讲东西方绘画的其他异同吧。
张清智:先说相同点,中国画和西方绘画都必须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才能画出好作品,西方绘画的塑造,也需要心静,需要全神贯注,如果一边创作一边想着别的东西,肯定塑造不好。东西方绘画差异主要是书法,中国画底线是线,现在有些艺术家离开线去塑造,这也可以,但是比不过油画,因为一层层塑造后,中国画的东西就少了。
问:真正好的艺术品,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的,都需要艺术家真正地投入感情才行,都是真实感情的流露。
张清智:这是东西方绘画的共同点。它们的区别就在于,西方绘画是靠光影、素描、透视来塑造的,东方绘画是线。西方绘画基本上是形而下,看着物体去塑造,塑造得越精细,对人的冲击力越大;东方绘画是形而上的,是精神的,在创作中,那一瞬间出现的东西是有生命的,它包括几个方面,一是创作的整幅作品是有生命的,二是在作品中所表现的物体是有生命的,三是组成这一物体的线条是有生命的。
东西方绘画,现在出现了第三条道路,那就是融合,西方绘画如何引进东方绘画中线的特质;东方绘画如何结合西国的光影、素描等要素,这些都需要进一步探索。
关于抽象绘画与具象绘画
问:您再从哲学的角度讲一讲抽象绘画和具象绘画之间的差异吧。
张清智:抽象绘画,一个时期曾把大家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画的是什么,看不懂。我认为这是因为用具象绘画的思维去看抽象绘画的原因。用具象思维去看抽象绘画,肯定看不懂。
用什么方法去看?抽象绘画是抽象的,连作者自己画的东西自己都不清楚,你怎么会知道呢?那么作者为什么不清楚?他必须不清楚,因为知道了就有内容了,就不是抽象了。看抽象绘画看得一头雾水也好,看着心情舒畅也好,看着激动也好,那就达到目的了,不一定要看出是什么。吴冠中老先生提出形式美,但是我们不要偏颇了,其实形式和内容,内容永远是占主导地位的;抽象和写实,写实永远是占主导地位的。因为世界上的人群,人民大众是占主导,所以人民大众的审美便占主导地位,因为艺术是为人服务的,所以这还是一个辩证关系。
问:还是一个整体的,不可能分割开来,单独去看待的。
张清智:是的,抽象绘画、行为艺术,这个派,那个派,都是客观存在的。透过现象看本质,从哲学看绘画,一切纷扰的现象都可以在心中一目了然,都可以发现他们的本质了。
当代艺术家与古代艺术家的异同
问:张教授,艺术界里也有很多不同的艺术家,他们有不同的追求,有的艺术家是追求高古意境,是向古人看,还有一些艺术家是向前看。古人的环境我们不可能再有了,但心态性情有什么不同?
张清智:现在的条件超越古人了,这没有问题。我们有对历史资料的占有、对生活的体验,古人达不到当今信息时代的条件。但是有一点,古人那种真性情,那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状态我们就很难达到了。
有人说经济越发达、越发展,艺术家越难产生,这确实有一定的道理。艺术家创作要进入状态,进入好状态基本条件是要淡泊。现在人们觉得没有钱就寸步难行。大家都在比赚钱、比汽车、比房子。这些对艺术有很大影响,不可能进入好的创作状态,就不可能创作出好作品,麻烦在这个地方。
古人虽然没有我们现代的科学,没有掌握这么多资料,但是他的心态是当今有些艺术工作者无法比拟的。比如,宋代山水画家范宽,其作品无论深度,还是用笔,现在都无人能及。为什么达到这么高的水平?我认为他是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创作状态,提取了宇宙的能量,成为一座丰碑。现在的艺术家看他们还是高山仰止。所以到清朝的时候,兴起临摹之风,没有人去写生了,而写生是绘画最基本的要求,古代这些大师也是要写生的。新中国成立以后,李可染等人在全国写生,人们才知道绘画还需要写生,才正本清源。其实绘画写生不是现代人的发明,古人一直是这样。
问:古人为了画一座山,可能终其一生都要在山里待着。
张清智:所以说,写生并不是现在才发明的。为什么清末临摹之风这么严重呢?严重到都不知道写生,就是因为古代大师是一座座丰碑,他们的创作太让人敬仰和敬畏,后人达不到了。所以,只要进入“天人合一”状态,在哪种条件下都可以创作出惊世之作,何况信息化这么发达的今天。现在我们的条件比古代好一百倍、一万倍了,但现在我们还真是必须记住那种状态。这是现代艺术家必须终其一生要寻找的境界。我们的民族复兴了,我们的国家崛起了,我们的民族用20年的时间走了西方200年的路,而我们艺术呢?也要走向世界,前一段时间齐白石作品国际拍卖、李可染作品国际拍卖,就是一个标志。
问:中国文化走向世界,这是我们大的方向。
张清智:光喊口号没有用,还是要创作与时代相对应的作品,民族的复兴,相对应的是文化的复兴,文化复兴的标志就是要产生相对应的划时代的好作品。这就要靠我们所有的艺术家去努力。所以我就提出一个理念,调动一切手段去塑造我们民族的横段面和历史的重大事件。说一千道一万,如果艺术家们不能淡泊名利,就不能创作出划时代、有生命力、能够屹立世界民族之林、走向世界的优秀作品,所以现在基本条件是要宁静、要淡泊,要放下物质对你的吸引,这是首要的,也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中国画未来发展的方向
问:中国画的发展方向,是当今所有艺术家都很关心的问题。张教授,请您谈一下中国画的未来发展方向是怎样的?
张清智:每个人都知道,中国画要走出国门,走向世界。这听起来很顺耳,看起来很光明。那么,到底怎样走向世界?用什么作品走向世界?答案却是模糊的。不管怎样表述,有一点是必须的,那就是要使我们当今的作品再跨上一个新的台阶,或者叫新的高度。唐诗当时没有提出走向世界,但勿庸置疑,它不但是当时的世界最高水平,而且还是当今世界的最高水平。因此,鲁迅说“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所以,我们所谓的“走向世界”的问题,实际就是把我们当今的中国画如何推向一个新高度的问题。
问:您认为应怎样把国画推向一个新高度呢?
张清智:首先,当代画家浮躁这一通病,是我们迈向新高度的桎梏。艺术作品中的精品、妙品、逸品,要靠宇宙本源能量的提取,提取宇宙本源的方法是“天人合一”,“天人合一”的条件是清静和淡泊。清静和淡泊的大敌是浮躁。而我们当今艺术家的浮躁是普遍的,满脑子是利益。不解决这个问题,怎么谈我们中国画能跨入新高度,迈向全世界。
其次,是看美术界的领军人物的导向作用。美协、画院、美院,它们的导向直接关系着中国美术发展的状态和方向。目前,中国美术出现了空前的繁荣,中国美术家的创作条件和生活水平都得到了极大地改善。但是,被世人传颂的精品力作却十分罕见,逸笔草草、粗制滥造的作品泛滥不能不让人感叹,艺术市场也是一把双刃剑。这样的作品显然不能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对中国美术作品的需求,不能将中国的美术推向一个新高度,更让人诧异的是,有很多人往往以美术作品的价格来衡量美术家的贡献和影响。这些现象使炒作之风大起,使很多美术家产生疑惑,甚至进入误区。因为有能力炒作的美术家往往能够占据着媒体,而很多人不明真相就一窝蜂地模仿。你画复杂,我也复杂;你画抽象,我也抽象;你把写生当成创作,我也把写生当做创作,等等,这就使美术的发展处在无序状态。
第三,应该充分调动艺术家的积极性,进入“天人合一”的创作状态,创作出不同于前人、不同于当代、不同于西方的具有鲜明个性的作品。当今的艺术家成千上万,中国美协会员就有1万多,可惜的是,我们现在不少艺术家都是你模仿我,我模仿他,千人一面,这就不是创作,而是抄袭,抄袭的作品不可能是划时代的作品。艺术家就是要强调个性。有个性的艺术家才能创造,创造就是要出新,每一个艺术家都出新,成千上万的艺术家都出新,百花齐放,那才是属于艺术的春天,共同迈向新的高度、新的灿烂。因此,中国画怎样走向世界,可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看我们当代艺术家们的选择了。
问:成千上万的艺术家用心所创作的作品,其数量是巨大的,这就提供了我们民族艺术由量变到质变的条件。这种质变自然使得当代美术跨向新的高度,也就自然走向世界了。
张清智:还有中国画的创作,从总体上来讲,是百花齐放,但具体来讲,还应有一个主流。我认为要调动一切艺术手段,去塑造我们民族的横断面和历史的重大事件。调动一切艺术手段,就是调动古今中外艺术家们所采用过的一切方法以及在此基础上创造出新手段;民族是指我国56个民族;横断面是指对每一个民族所有历史时期的截取;重大事件是指中国历史各个时期的重大事件。中华民族的复兴,伴随的就是文艺的复兴。文艺复兴就是要产生相对应的伟大作品。中国绘画史上的力作很多,又有哪一件作品能和《清明上河图》相比呢?就是因为张择端截取了宋朝汴梁的一个横断面进行全方位的展现,给人以震撼的效果。当今那种逸笔草草、一挥而就的作品显然只能是百花丛中的小花而已。因此,我们一些有思想、有能力、有成就的艺术家,要把创作放在画大题材、画长卷上来,从而让那些史诗般的给人震撼的巨作尽快产生,让中国画尽快走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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