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若:百岁画家画案前精神抖擞

 王兰若近照。

王兰若《得劲气》中的兰花疏朗，笔墨间更见文人情趣。

王兰若笔下的混沌之境《苍莽》。

王兰若笔下的神仙鱼。

　　“两年前，王兰若老师不慎摔倒，跌伤造成颅内积血。手术后一个多月，他还无法站立，生活还无法自理，当他被扶近画案提起画笔时竟然判若两人，立即精神抖擞地投入创作。”日前，“王兰若百岁新作选”在广东美术馆开幕，他的弟子、著名画家方楚雄如此描述一个百岁老人勃发的创作热情。

　　1911年生于广东揭阳的王兰若，被认为是潮汕当地画坛的“泰斗”，他早年赴上海求学，受教于上海美专，师从刘海粟、黄宾虹、诸闻韵、谢公展、王个簃等前辈大家。毕业后王兰若没有北上，也没有留在更容易出名的广州，而是回到偏远的潮汕老家，甘当美术中学教师，数十年如一日。

　　岁月如流，今年已是王兰若老先生跨越的101个春秋，而如今画坛百岁老人寥若晨星。半个多世纪的艺术跋涉，王兰若远离功名、静若止水，笔下闲花野草、动潜飞植日臻化境。而同时，他也桃李满天下，弟子方楚雄等人成就为名画家，儿子王璜生在美术界开疆拓土，他和刘昌潮等老一辈画家在潮汕当地生根发芽，影响了整整一代潮汕画家，如今占据广东画坛半壁江山。

　　这位传奇的百岁老人经历了怎样的艺术求索？走过了怎样平静而不平凡的艺术之路？南方日报记者在画展期间专访了他的女儿王种玉，画家方楚雄等人。

　　画风独树一帜影响岭东画派

　　“当代画坛在全国有影响的潮汕艺术家，都直接间接地受过王老指导。”中国美协副主席、广东美协主席许钦松说，当年在老家潮汕虽然没有亲自拜王老为师，但临摹过他的作品。

　　王兰若上世纪30年代赴上海求学，在上海美专得到刘海粟、黄宾虹、王个簃等前辈赏识。当时他有机会留在北京和广州，他都决然放弃，选择回到了老家，甘当一个中学美术教师，培养了一大批美术人才。

　　“他与关山月、黎雄才是一代人，虽然他没有关、黎那样闻名于世，但他对潮汕当地美术的影响非常大。”汕头美协主席陈政明说。如今的广东画坛中，潮汕籍画家几乎占了半壁江山，不能不说与王兰若、刘昌潮、罗铭、邱及、孙文斌等老一辈画家影响有关。

　　“如果存在一个岭东画派或潮汕画派，王兰若当之无愧是扛旗人。”许钦松说。王兰若作为一个与海派传统具有特殊因缘的艺术家，画作笔触线条轻逸、灵动，既有雅儒古意，又有现代生活气息，以笔下葱茏繁密、生机勃发的兰花出名。

　　在画坛风格独树一帜，王兰若选择入画的题材几乎没有禁忌，并未囿于吴昌硕一类大师“圈定”的范围。他自成一派风格，更多得益于他一生坚持不断的写生。王种玉说：“有时候，老人在市场上看到一些奇特的鱼，就会买回来用鱼缸养起来写生。他画过很多虾、蟹，都是他买回来画，画完了拿去煮，煮熟了再画，画完了再吃。我陪老人出去散心，但无论走到哪里，看到什么，他都要与画画联想，首先想能不能入画。”

　　究竟潮汕画派或岭东画派的说法能否成立？早在1982年，刘海粟就曾提出这个概念，他曾说：“潮汕画家队伍不小，力量雄厚，要敢闯，要有自己的风格，形成潮汕画派。我反对搞宗派，但提倡画派。”

　　广东美术馆馆长罗一平认为，潮汕画派与海派之间有着更深的渊源。潮汕地区经常通过海路与闽、沪等地区接触。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一批潮汕学子求学于沪上，后来这些人中大部分又回到了潮汕本地从事美术教育，培养了一批批潮汕画家。

　　“岭南画派注重形体、光影，而潮汕画派更重视笔墨和格调。另外，潮汕地区比较闭塞，相比于岭南文化，更多地显示出对传统文化的坚守。”罗一平说。

　　百岁风格突变慷慨捐出力作

　　2009年，王兰若99岁之际，不慎跌倒后昏迷入院，因颅内积血要脑部引流抢救。脑颅手术后，王老的身体变得虚弱了，但他却仍然坚持创作。“他现在行走站立不便，但精神好的时候提笔作画，他竟能站起来挥笔。”王老女儿王种玉告诉记者。

　　颅脑手术初愈后，他以顽强的生命力奇迹般挺了过来，王兰若又重返画案，坚持创作，两年来创作的新作达到100多件，他将其中数件精品挑选出来，捐赠给广东美术馆。

　　这批百岁新作中，丰富的色彩和细致准确的造型开始隐退，代之以纯粹的水墨和有力道的笔墨短线。他的弟子、著名画家方楚雄说，这两年老师所画的兰花已不同昔日，以前是一朵朵婀娜多姿，兰叶交搭穿插，规矩严谨，而今已是老笔纵横，随心所欲，毫无羁绊地追求兰花高雅性格。

　　王种玉说，百岁老人现在是返璞归真，不再拘泥于任何形法。用罗一平的话说，此时的王兰若先生超越了材料、超越了笔墨，已经达到了任心性而行，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

　　王种玉告诉记者，病后这两年，王兰若作画时用笔用墨都不刻意，“他的心境很平静，有时候又会像孩子一样，画画的心态也充满了童趣。”这股情趣之下，百岁王兰若经常把石头画成各种动物，有一次在家中画一块石头，画着画着就画成了小猴子转身依偎母猴子的形态，最后就命名作《母子图》。在另外一幅新作《凝神致远》中，王兰若又把石头画成了一个人看着自己的脚的样子。

　　百岁老人生活非常节俭，画作没有被人为炒作成天价，他经常把自己的心爱之作拿出来义卖捐赠。1997年广东美术馆落成之际，王兰若精选了50件各个时期代表作慷慨捐赠。而汶川和玉树地震后，他都主动挑出自己的精品义卖，将所得捐赠灾区，拿出的全是自己的力作。（南方日报记者　李培　实习生　蔡依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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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岁画家的艺术之旅

　　走过百年，王兰若一生在不断作画、不断出新。广东美术馆馆长罗一平谈到，王兰若的创作可以分为3个阶段：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的“法理阶段”，80年代开始的“意趣阶段”和百年之际的“心性阶段”。他的女儿王种玉也向南方日报记者解读了百岁老人的艺术人生。

　　第一阶段：代表作《四时景色长卷》经受磨难意趣盎然

　　王种玉回忆说，在1957年“反右”的时候，王兰若被打成“右派”，派到英德矿山劳动。那个时候，他把矿场的水泥袋子洗干净，当做速写本，画矿区的机械、工人、劳动场面等。在英德矿山历经3年4个月，至1962年春，王兰若工余写生积累起来的速写素材已有10余本。

　　在这些蒙冤受难的岁月中，王兰若一家所受的苦难不必赘言，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幅在下乡时创作的《四时景色长卷》非常宁静、悠远、纯粹。柔和而生动的线条和色泽点染出四时博大沉静的山水。两三间村屋，嬉戏的孩童，置于这山水之中，又添一点生趣，颇有陶渊明笔下世外桃源的意味。“虽然遭受过这些磨难，但是父亲很少抱怨生活。面对生活，他总保持着积极的态度。”

　　第二阶段：代表作《神仙鱼》常喻自己与鱼同乐

　　文革结束后，王种玉回忆道，那个时候，父亲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开始到处游玩，游览过黄山、泰山等一些名山胜地。也是在此时，王兰若的画从表现现实转向更多地表现意趣，讲究趣味，讲究意象的勃发。

　　解放前，王兰若在马来西亚的骆清泉先生家中见到了神仙鱼，此后，他又多次以神仙鱼为题材创造了许多作品，每次都题字“我爱清泉神仙鱼”，以此比喻自由境界。

　　王兰若最喜爱的是画兰和画鱼。他曾说：“余爱画野生兰之潇洒活泼，花繁叶茂，神旺气足，悬崖饮露，以日月为友，任风吹雨打，霜欺雪压，怡然生于高山崖阴，根固叶茂，花雅气清，经久不凋，堪称天下第一香。”王老亦常谓己与鱼同乐。在《鱼亦知我乐》一画上，王老题字“鱼亦知我乐，悠然自在游”。

　　第三阶段：代表作《苍莽》混沌笔墨更显苍莽

　　王兰若百岁新作中，一幅《苍莽》引人注意。画中没有具体的形，乍一看是一片混沌的笔墨，再一看却有一种苍莽的大山大水的感觉。方楚雄解读说：“百岁之后，王老的画更有修养、更有文气。多年艺术创作的积累已经是很自然的流露。”

　　罗一平馆长说：“王老到了百岁之际，完全进入了一种心性的阶段。在他的画中，人格和自然的本真完整地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