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我爱你》:真切触摸社会肌理

在这部集子中，王新艳延续了一贯的叙事冷静的风格，语言平实真挚，散发着浓郁的鲁西北风情

真切触摸社会肌理

              ——评中篇小说集《宝贝，我爱你》                         

中篇小说集《宝贝，我爱你》是警界作家王新艳继《回眸一笑》后推出的新作，收入的6个小中篇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与犯罪和警务人员生活有关，显然是来自作者自己“充满激情、惊险、期待与热望”的警察生活经历；另一类则与老年人的生活和精神境况有关，显示了作者作为一个女性的细腻感情和悲悯情怀，其真切触摸社会肌理、远离时尚流俗的平实文风殊为难得。

    王新艳的这几篇小说选取的角度都比较独特，譬如首篇《宝贝，我爱你》，就是一篇不落窠臼之作。我们见惯了小说和影视剧中对警察主人公的颂扬，在这些作品中，通常他们辉煌的工作业绩与糟糕的家庭生活构成鲜明的对比，以此凸显警察的高风亮节、无私忘我。但《宝贝，我爱你》则不然，文中的主角——刑警韩悟语虽然同样工作繁忙，但在 “为大家”的同时并没有不食人间烟火地“舍小家”，而是如同任何一个望子成龙的普通父亲一样，在侦破案件的间隙之中，细心关注儿子的成长，还一度不顾警察的身份，带着知法犯法的羞愧，去利用种种社会关系试图为儿子办理高考移民。这样的警察形象，虽然不是白璧无瑕，但却更加真实，还原了一个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的普通警察，在其平凡的生活中所折射出的光芒才是更值得景仰的。而 《赵腊梅的那些事儿》同样取材于作者的警察生活，却是从一个略显莽撞的警嫂赵腊梅的视角展开故事，从一个侧面表现了警察生活的危险、忙碌与特有的职业快乐。

    这部集子中的《滋味》、《最后一笑》和《天缘》3篇，都涉及独居老年人的生活，在悲与喜的交织中，作品呈现出了一个沉重的问题：在节奏越来越快、游走半径越来越大的现代生活中，绵延千年的亲情与孝道等传统的伦理规范该如何维系？大量空巢老人的存在和他们贫困、孤独的生活，让已经步入老龄化的中国社会面对着“未富先老”这一严重的社会困境。《滋味》中的董月娥冻毙于盼望儿女归来的大年夜；《最后一笑》中的老倔头，儿女双全却无处解孤独，在越系越紧的心结中服毒自尽；带有一定喜剧色彩的《天缘》中，秦老太和同机的D座老头，虽然各有一个孝顺的儿子，但却都粗枝大叶，让第一次乘飞机出门的两位老人在飞机上茫然失措、备尝窘迫，而结尾处的戏剧性巧合也预示着D座老头即将面对与儿子未婚妻的激烈冲突，其间痛苦可想而知。作为小中篇，作者显然无法在不大的篇幅中深入细致地展现这些社会困境，更没有提出解决之道。但通过截取的这几个关键性场景，我们已经感受到强烈的震撼，并由此生发出深长的思索。正如作家刘玉栋在这部集子的《序》中所言：王新艳“在展示现实生活中世道人心的同时，表现出一种道德的焦虑。”她的焦虑通过这些故事传达给我们，传达给整个社会。直面社会现实、探触周遭变迁、关注人生困境——尤其是边缘群体、弱势群体的困境，正是当代作家应当具有的人文情怀。

    在这部集子中，王新艳延续了一贯的叙事冷静的风格，并没有强烈的渲染性描写，注重通过日常生活场景的描摹来展现平凡人生中的悲喜交织，很多情节真切感人，如刑警韩悟语蹲守要犯、独居老人董月娥和老倔头艰难应对寒冬、歧路少年于贵被缺少关爱的家庭推入社会不良群体之中等。作者通常直接切入到故事的核心段落，然后再以主人公的意识流动来回溯背景。这种叙事方式戏剧性很强，突出故事主干，对读者具有很强的吸引力。作者的语言平实真挚，散发着浓郁的鲁西北风情，其遣词用字都非常符合作品中所呈现的中小城市中人们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风貌，这与当今很多小说一味追求时尚，笔触不离咖啡馆、故事不脱婚外恋的矫情虚浮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然，特点的另一面常常也提示着一些缺点。统观这几篇小说，作者显然过于固着于一种叙事模式，变换不多。而且作者在选择叙述视角方面还缺少自觉，有的小说中叙述视角的转换过于频繁，使得叙事过程呈现一定的凌乱性。在结构布局等方面，如何在故事的戏剧性与生活的真实性之间保持平衡，如何更加深入地开掘人物的深层心理也是作者在今后的创作中应当着力之处。不过，瑕不掩瑜，作为刚刚走上创作道路不久的作家，王新艳的写作实绩使我们有理由相信她的未来是值得期待的。

    (丰云，文学博士，德州学院中文系副教授，美国斯坦福大学高级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