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常林:从局长到台长

       局长，还是台长？57岁的欧阳常林必须选择。湖南广电人用毫无保留的信任，支持他选择台长。

     头衔的变化,让湖南广电“一哥”欧阳常林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1月6日,担任湖南广电局党组书记、局长快两年的他,被免去兼任的湖南广播影视集团总经理、湖南电视台(总台)台长两个职务。外界纷纷揣测为何突然“削权”欧阳常林时,湖南省委组织部的确定消息传来,欧阳常林不再担任湖南广电局长,而是担任新组建的湖南广播电视台党委书记、台长。
    从局长到台长,欧阳常林“弃官从事”(广播电视台为事业单位),也小有波折。
    台长—局长—台长 
    2009年10月,湖南广电的第三轮机构改革启动时,身兼局长、台长、总经理的欧阳常林,就在一次公开讲话中,表达了自己的愿望。
    他说:“决定自己的选择,我直接的想法,我希望做产业。”
    第三轮广电机构改革的重点就是管办分离、政事分开、制播分离。按照这一改革方向,欧阳常林肯定不再会兼三任于一身,而这一讲话完全可以被理解为,欧阳常林更愿意当台长。
    在那次讲话中,欧阳常林还说:“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够做到。”
    《中国周刊》记者在湖南广电采访期间,经过多方验证得知,欧阳常林的担忧差点成真,他真的差点当不了这个台长了。
    一名湖南卫视的高层工作人员告诉《中国周刊》,在湖南广电第三轮机构改革中,已经快到年龄的欧阳常林已经是被内定为当官的——让他继续担任湖南广电局党委书记、局长。
    这名高层说,湖南广电系统退休的老厅长李青林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曾经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欧阳常林,询问他的真实想法。
    李青林和湖南卫视老台长何共淮,都希望欧阳常林担任台长。他们曾对欧阳常林说,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俩还在,他们就不能看着欧阳常林实现不了带领湖南广电闯关的梦想。
    李青林和何共淮,是湖南广电发展历史中的关键人物,正是在他们的合作下,才华横溢、能力超群的魏文彬——欧阳常林的前任——在备受怀疑的时候,还能够顺利当上湖南广电一把手。
    对于老领导热切的电话追问,欧阳常林也一下没法给予直接的回答。
    在他向《中国周刊》提供的一份讲话中,他曾对类似的问题回应说:“怎么改取决于省委省政府。”
    前述湖南卫视高层说,就在李青林和何共淮打算又为湖南广电豁出去一回的时候,湖南广电人用投票挽留了欧阳常林。
    投票发生在去年十二月份的一次湖南广电处级以上干部会议上,干部们通过民主投票,以80:14的压倒多数票,支持欧阳常林担任新成立的湖南广播电视台台长。
    这个票选结果对政府的决定起了多大作用,难以估计,但最终的结果,让电视台的人高兴。
    在湖南广电第三轮改革中,欧阳常林如愿回到“产业”中来。
    湖南广电第一次机构改革发生在1990年代中后期。标志改革启动的事件,就是1995年底湖南经济电视台的成立。
    湖南经视是魏文彬用来激活沉闷已久的湖南广电机制的一块试金石——从台长到所有一线员工,全员招聘。
    欧阳常林当时只是一科级干部,担任湖南电视台对外部副主任。最终,他在100多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首任湖南经视台长。
    对一个崭新的电视台和一个崭新的台长,更多人持怀疑的态度。当欧阳常林去湖南卫视延揽人才时,三请五请,都没几个人愿意去和他一块冒险。
    随后的几年,湖南经视飞速发展,直到现在,在湖南,当地人看电视仍然首选经视。
    湖南广电的第二次机构改革发声在2001年、2002年间。

     2001年1月,欧阳常林被魏文彬点将上调到湖南卫视担任台长,并随即成为以湖南卫视为龙头的湖南电视台总台的台长。
    那时,正是湖南广电陷入第一次改革爆发之后的“虚火”阶段,光湖南省广电局主管的电视台就达七个之多:经视、有线、都市、生活、影视、娱乐、卫视。
    另一方面,整个广电收入却少得可怜,总创收才3亿多。各电视台、各时段节目,恶性竞争。以湖南卫视为例,广告刊例虽价值十亿,但在内部竞争打折的狂潮中,实收只有一亿多。
    这一次,湖南省广电局要求总台台长欧阳常林对各个电视台、电视频道进行全频道的资源大融合,最大限度降低内耗。
    欧阳常林的这次上台,同样备受怀疑。按照何共淮的说法,湖南广电一直就存在着这样一群人——“无论谁上台,都会无条件就投反对票”。
    但是,在这两次重大变革中,欧阳常林的做法是,不去理任何质疑,先把事情做起来。而这两次变革最终的结果都是,凭着实干苦干精神,欧阳常林以实打实的工作业绩让怀疑者收声: 2001年、2002年还亏损严重的湖南卫视,到了2003年,集团创收达到6亿,2004年接近9亿,2005年迈过10亿门槛,达11.77亿。从此之后,湖南电广的收入每年都在超越从前。2009年,湖南广电的总收入达75亿。
    “湖南人是最认干实事的人的。”湖南电视台老台长何共淮的对《中国周刊》记者说,正是欧阳常林这个天生的电视人,凭着一次又一次的实干和实绩彻底地征服市场,更征服了湖南广电人,才有这次的“大逆转”。
    也正是在第二轮改革中的表现,欧阳常林最终兼任了湖南广播电视局局长。15年过去,欧阳常林从台长、局长,又回到台长。
    天生电视人
    “放眼目前的湖南广电系统,能力、影响力、人格魅力无人能及小欧,他来当新成立的湖南广播电视台台长是最合适的。”湖南电视台76岁的老台长何共淮斩钉截铁地对《中国周刊》说。
    何共淮是欧阳常林的伯乐。
    1970年代初,欧阳常林还只是广播设备厂的工人,这个对内容更感兴趣的小伙子,曾经到何共淮家请教新闻写作。此后,何共淮将欧阳常林要到刚刚成立不久的湖南电视台,欧阳常林就此走上电视之路。
    何共淮说,只有初中文凭的欧阳常林从工人变为记者之后,非常好学,“而且还蛮有灵性”,写新闻拍专题片,很快就上手了,文采还不错,很早就展露出他对电视非常到位的理解。
    进台不到两年,欧阳常林就独立拍摄了一部纪录片,名为《侗家儿童》。“拍得很抓人,孩子们抓泥鳅、凫水等充满童趣的细节抓得非常好。”何共淮说,这部纪录片当时被选送到中央电视台播放。
    很快,喜爱文学的欧阳常林在电视剧、电视专题片方面的创作走得更远了。1981年湖南电视台开始创作第一部电视连续剧《盾》。欧阳常林就是这部五集电视剧的两个摄像之一。何共淮记得,这部电视连续剧还是用当时拍电影的16mm胶片拍摄的。
    大学开始恢复招生后,1981年,何共淮力排众议把欧阳常林、汪炳文等一批如今湖南广电的中坚力量送到武汉大学、中山大学等高校深造。欧阳常林考上了武汉大学的新闻系。
    读完大学之后,“他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对电视题材的把握、对于如何表述、选择角度都更加准确到位。”何共淮说。
    除了欣赏欧阳常林天生的电视悟性之外,何共淮还非常赞赏他永远“工作第一”的精神,“他从一开始就是那种只要交代他的事情,就要千方百计完成的人。”
    这种精神,欧阳常林在1988年发挥在追访琼瑶的劲头上。这些场景都被琼瑶详尽地记录在她的非小说《剪不断的乡愁》里。因为这次采访,琼瑶非常欣赏她口中的“湖南骡子”欧阳常林。1989年当她寻找合作者共同开拓大陆电视剧市场时,她想都不想就钦点了欧阳常林。
    他们的合作,不但诞生了让湖南经视名声大振的《还珠格格》,更让欧阳常林了解到台湾以及香港的管理方式和理念。
    当时的中国,刚刚由计划经济体系向市场体系转变,旧经济模式随处可见,影响至深,而港台公司细扣成本核算,发挥每个员工能动性的模式,让欧阳常林耳目一新。
    欧阳常林的负责、拼命就有早已,他的“精明算计”则在和琼瑶合作中逐渐锻炼出来。
    已经紧紧跟随欧阳常林快16年的主持人汪涵说:“他可以什么都没有,就是不能没工作,他可以离开任何东西,就是离不开电视。”
    事实上,60后、70后甚至80后,没人熬得过他这个50后。
    “没有好的身体和坚忍不拔的毅力,绝对盯不住。”欧阳常林的第一任秘书陈刚说。
    50后的辐射力
    欧阳常林的工作方式,也影响了他身边的人。湖南卫视主持人张丹丹说,只要和欧台一起出差,那必然是一次痛苦的煎熬。她就曾经和欧阳常林在北京一天之内跑了六个地方见了六拨不同的人,一天几乎都是在车上狼奔豕突。
    张丹丹告诉《中国周刊》,一次,他们在香港做完湖南卫视国际频道的开播晚会之后,急着要赶回湖南,但当天深圳大雨,据说飞机都不能起飞。
    为了确定飞机是不是真的不能按时起飞,从香港开车往深圳的途中,欧阳常林一定要打通飞行员的电话,同时,其他回家的备选方案也要在抵达深圳前做出。就这样,一车人疯狂地打电话,并真的拿到了机长夫人的电话,并通过她,打通了机长的电话。
    “欧台从来不说不可能,他永远都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张丹丹感叹,一般人们解决问题会想一个办法,最多可能不会超过三五个办法,但欧阳常林是那种一定会想十几种办法的人,“他永远认为办法总比问题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张丹丹曾在和友台合作的时候,因为认真,对方台长不得不提醒她:丹丹,已经凌晨两点了,探讨到此为此吧,早点睡吧。而这,在湖南广电,绝对不可能出现。所有的领导的手机24小时开机,随时打随时解决问题,绝不拖延。
    张丹丹也自豪地对《中国周刊》说,在湖南广电并不是只有魏文彬、欧阳常林这样一两个强人,是整个团队在他们革命浪漫主义和革命现实主义的双重带领和熏陶下,都已经成为强人。

    欧阳常林的第一任秘书陈刚,如今是湖南卫视快乐购的总经理。从欧阳常林身上,他看到了懂业务的重要性,他从秘书一职转到电视台去当最基层的记者。从那以后,记者、编辑、新闻部主任……一路往上走,做到了购物频道的总经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电视台的所有岗位我都做过了。”说这番话时,陈刚底气很足。
    何共淮认为,主管主办湖南广电事业的人,基本是从基层一步步做上来的,这算是湖南广电的发展历程一个比较突出的特色。
    欧阳常林告诉《中国周刊》,他的座右铭就是:快乐为家,快乐为本,在工作中把自己变成创造价值的人,是最快乐的。
    新台长的“娱乐帝国”
    湖南广播电视中心的英文简称是“GBS”,这几个英文字母如今也被高高镌刻在湖南广电大厦上面。湖南广电人把这几个字母念做湖南的方言“搞不死”,那座大厦自然就是“搞不死大厦”,里面工作着的湖南电广人当然也都是“搞不死”的。
    “搞不死”的湖南广电人,最看重一个人的特质就是——这个人是不是做实事的。
    一个湖南广播电视总台的中层干部说,他最想知道,现在的欧阳常林和过去当局长时,工作安排有什么不同。
    这名中层干部记得,欧阳常林曾经在2008年的工作总结中说到,一年中他要开至少1000多个会,
    欧阳常林也说自己在黄花机场已经算是“臭名远扬”了。每次他要搭乘飞机,都会派人先到机场去换登机牌。飞机如果是8:30起飞的话,8点种他一定还在台里开会或者处理什么问题,然后在最后二十分钟的“dead time”中,让司机极速飞车到机场。而机场广播就会经常回荡这样的声音:“欧阳常林先生,请赶紧登机。”
    纯粹忙,成为一个开会狂,就能成就伟业吗?这名中层干部有些怀疑。他特别想知道当上台长之后的欧阳常林的目标在哪里。
    《中国周刊》记者见到欧阳常林的时候,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滚动播出的是“每日节目质量报告”,关于长沙地区和全国范围内各时段湖南电视节目的收视表现一目了然。可以看出,湖南电视的成绩都不错。基本在各个黄金时段都占据前三。大屏幕还显示出,根据央视索福瑞全年收视数据显示,湖南卫视2009年全年整体收视排名全国上星频道第二名,仅次于CCTV1。
    欧阳常林从这个辉煌的成绩前面经过的时候,表情依然严肃,连头都没歪一下。内容为王早已经不是进入湖南广电的第三轮改革欧阳常林考虑的问题。
    “上个世纪80年代是节目和节目的竞争,90年代初期是栏目和栏目的竞争,二十一世纪的头几年是频道和频道的竞争,而现在已演变成了系统与系统的竞争。”他的拍档、湖南广播电视台第一副台长张华立如是说。
    欧阳常林给《中国周刊》描绘他的宏图:“走出湖南、走向省外、走向海外”的大方向不变;和新媒体采取丰富的合作形式,把传统媒体、新媒体打通整合优化配置后再向市场上拓展;打通上中下游平台,整合更丰富、更有前瞻性的产业链;争取把湖南广电旺盛的人气转化为真金白银;尽快实现总收入超100亿……
    他说,湖南广电的娱乐版图早已不局限在让几个节目全国走红,而是要通过构建一条涉及娱乐资讯、网络视频、网络游戏、无线增值等电视衍生产品的娱乐产业链,打造一个娱乐帝国。
    “目前,我无所畏惧。”新台长欧阳常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