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钢:外逃贪官卷走了多少钱

      钱刚，男，1953年生于浙江杭州的一个军人家庭。1969年参军，当过战士、排长、文化干事。曾任《解放军报》记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6年发表长篇报告文学《唐山大地震》；2000年从《南方周末》撤出之后，落脚于上海大学。这位《解放军报》的名记者、《三联生活周刊》的创办者、《南方周末》辉煌时代的主事者、香港大学的访问学者，最终将自己铸造成一名学者。
    主要作品 :《唐山大地震》、《蓝军司令》、《奔涌的潮头》等。 

     “人均卷走1亿”的爆炸性新闻有摆乌龙之嫌 
      这个年初，内地传媒上到处可闻反腐警报。三个多月前，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刚开过第4次全会，本月中旬，又召开了第5次全会。前一个会声言“高压惩治腐败”；这一次，总书记到会重申“认识反腐败斗争的长期性、复杂性、艰巨性”。最牵动视听的，是本月10日、11日各大网站纷纷发布的一条报道：《我国近30年外逃官员4000人 人均卷走1亿》。有媒体称，这是中纪委副书记李玉赋近日在新闻通气会上说 的 （http://politics.people.com.cn/GB/1026/10743096.html）。
      初见此新闻，我感到惊异。惊异的不是外逃贪官卷走资产的数额，而是“人均卷走1亿”之类坦率的公布。但是检索中纪委通气会新闻，却找不到这一说法。再作仔细核查，发现媒体的报道有摆乌龙之嫌。
      中纪委在1月7日和8日两次召开通气会，新华社发布了新闻稿《中纪委监察部通报查办案件情况：去年查处逾10万人》（http：//fanfu.people.com.cn/GB/10724726.html），人民网发布了新闻稿《中纪委监察部与多部门建防范违法公职人员外逃机制（http：//politics.people.com.cn/GB/1026/10734458.html）。北京的《法制晚报》9日在转引通气会消息时，加上了背景资料：“媒体曾公开报道，近30年来，我国外逃贪官数量约为4000人，携走资金约500亿美元，平均每名出逃官员携走资金近1亿人民币。”记者特别说明：“以上数据引自商务部发布的一份调查报告”。（http：//www.fawan.com/html/html/2010-01/09/content_184347.htm）这就是说，贪官卷走巨资的数据，和中纪委最新的信息公布并无直接关系。
      顺此线索继续核查，笔者发现“外逃官员4000人，人均卷走1亿”的数据，的确是商务部披露的，不过是在2004年。是年初，商务部研究院完成了题为《中国与离岸金融中心跨境资本流动问题研究》的研究报告，上述数据在这个报告中第一次出现。2004年8月，《羊城晚报》、《长江日报》等媒体报道了“商务部披露4000贪官卷走500亿美元”的消息。《21世纪经济报道》披露，温总理曾对这个报告的内容作过批示，责令防范资本外逃。
      商务部的数据，在此后数年也曾被媒体引用。2009年12月10日，山西新闻网发布文章《让“裸官”裸露于阳光下》，引用了商务部的数据，并指有些官员将家人、财产转移到国外，自己孤身在国内做官，人们形象地称之为“裸体做官”。“裸官”也抓着绿卡和签证，一有风吹草动，便溜之大吉。
      原来今年初被广受关注的“贪官卷走500亿美元”，实为2003年前的旧信息。2004年至今，又有6年过去了。6年了，这个数字没有变化？如有变化，新数字是什么？中纪委公布的最新资料，至少告诉我们腐败的迅速蔓延之势：2009年1月至11月，各级纪检监察机关处分了十万多人，违纪线索数增长4.7％，立案件数增长4.5％，处分人数增长2.5％，移送司法机关人数增长16.6％，各级纪检监察机关处分县处级以上干部人数增长10.8％，处分贪污贿赂金额在100万元以上干部人数增长19.2％。
      把旧数据当作新闻的背景，算不上错。少数媒体将它误植为中纪委的最新公布，而且是“近30年来……”的数字，就有了问题。但问题不是捏造假新闻，也不是夸大其词，而是将数字说得不完全。然而就是这个不完全统计，还成为媒体的爆炸性新闻，引起很大关注，这就耐人寻味。在媒体竞相报道的背后，可以看到媒体和公众的强烈期待——期待权威部门公布那些与国家和公民利益密切相关的数据；期待中央大刀阔斧整治腐败。而中纪委在短短三个多月间两次召开全会，的确非同寻常。有媒体称，总书记的讲话，30次提到“制度”，这更是全社会的殷殷盼望。2010反腐败，有重拳将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