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文学奖评委：公安文学是有待挖掘的“富矿”

        茅盾文学奖评委眼中的公安文学:

            这里是一片有待挖掘的“富矿”

    9月2日，鲁迅文学院公安作家研修班的学员来到北京市顺义区“中国作家馆”，与茅盾文学奖评委彭学明、李掖平、周大新进行了零距离对话。之后，学员就公安题材文学作品的现状及不足等问题与评委们做了进一步交流。

嘉宾简介：
    彭学明，著名作家、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副主任，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评奖委员会办公室副主任。
    李掖平，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山东文学》主编，山东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评委。
    周大新，著名军旅作家，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政治部创作室主任，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获奖者，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评委。
   
 彭学明：“如果作品只是一节光秃秃的原木，没有枝叶和花朵，那无疑会让美感大打折扣。”
    问：您曾说，目前文学创作虽然很繁荣，但缺乏“高峰”作品，普遍存在着人物形象不饱满，人物性格和命运差别小、复制多，没有独特的生命经历和体验的问题，公安题材文学作品在这方面的表现如何？
    彭学明：我觉得公安题材文学作品有一个明显的优势，那就是情节的曲折性或戏剧的冲突性，往往比其他题材的小说引人入胜，好读好看。这种优势得益于公安生活的丰富多面性、变幻莫测性，甚至是危险刺激性，它自然而然带来了公安题材文学作品情节和故事的张力与魅力。比如海岩的公安系列 《便衣警察》《永不瞑目》等。
    但公安题材的文学，也存在着主题内容复制、故事情节复制、人物命运复制的现象：离奇的案发——生死较量的破案——正义压倒邪恶的结局，是公安题材文学故事情节及内容的惯用模式。
    再一个问题就是，公安类文学作品虽善于故事情节的框架设置，却不工于艺术品质的细致描摹，多为粗放式写作：一是不讲究语言的美感与魅力，往往既不质朴，也不诗意，干瘪粗糙，没有灵性；二是不注重外部场景和环境的描写，不把外部环境和场景的生动刻画作为烘托事件和人物的重要因素和艺术原料；三是不注重人物的心理描写和性格刻画，现在的文学创作虽然摒弃了早期人物形象“英雄‘高大全’”、“坏人‘假丑恶’”的脸谱化描写，却误入了另一种表面化和平面化，即现在的人物没有个性，或个性不鲜明，好像个个都不会想心事，不会有心理活动，似乎人人都有情有义，个个都迫不得已，使得人物形象模糊单薄，无法给人留下印象。
    其实，所有的艺术作品，都是从大处着眼，小处入手的，其外部场景也好，人物命运也好，都应该从细处入手，精雕细琢，其细处表情刻画得越细致，就会越生动传神。遗憾的是，我们不少作品都只是一节光秃秃的原木，没有枝叶和花朵，这无疑会让美感大打折扣。
   
 李掖平：“如何使描写进入真正的文学层面，是我们寄希望于广大公安文学创作者的。”
    问：“纯文学写作，要为一个民族立言立行，要有责任感。”这是您一贯倡导的文学主张，公安题材文学作品如何才能更好地体现出这一主旨？
    李掖平：在我看来，公安题材的文学作品更多是从法制法规、普法教育的维度上，为民族立言立行的。
    譬如说，通过解剖人性的罪恶和阴暗，敦促大家警醒；在批判和解剖有损于国家利益的重大刑事犯罪或是经济犯罪的同时，自觉告诉人们，国家利益是不能受到损害的，每个人都应该有国家利益至上的情怀。这方面，它就比其他题材的文学门类如工业门类，农业门类，更加强调国家利益的至高无上，更加强调保一方平安的职责和使命意识。像我看过的《大雪无痕》《西部警察》《永不瞑目》等公安题材的电视剧，那些大仁大德大爱大恨的公安民警形象，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替法律立言，替国家利益立言，替民族利益立言。他们的立言立行方式，主要体现在捍卫国家的尊严、维护国家的利益、保护民众的平安这个层面上。
    问：您曾说过：“语言是文学的一个门面。”公安文学如何通过这个“门面”吸引更多的读者？
    李掖平：对于文学创作来说，语言是非常重要的。只有优美生动的语言，才能吸引读者去了解它讲述的故事，去关心它刻画的人物命运，去体会它所想表达的思想与内涵。如果语言索然无味，人们没有阅读的兴趣，你写得再深刻，表达得再精准，人们不愿意去看，你也没有一点点办法。从这个角度上说，语言的确是文学的门面。无论多么深刻的主旨，多么生动的形象，多么有趣的故事，最终都必须经由语言表现出来。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是语言敞开了作品的意义和价值。
    因此，如何使描写进入真正的文学层面，是我们寄希望于广大公安文学创作者的。因为有些不太理想的公安类文学作品，写得有点像犯罪案例报告，非常纪实，根本就没有进入到文学层面上。具体说，就是语言上缺少描写的功力，只注重叙述和介绍，这个绝对不是文学。虽然叙述和介绍的这些内容，是文学创作不可或缺的，但是一部优秀的作品，仅有叙述和介绍是远远不够的，它还必须要有精准的描写和生动的刻画，否则就太简单太直白了。
    要想增强自己的语言功力，除了广泛的阅读，还要注意观察和思索，体味人家的细节为何写得生动，用的是什么语言，你能不能想办法用同样优美的语言去置换，如果不能，那么你就好好修炼吧！

    周大新：“公安领域是文学创作的富矿。一定会有公安文学作品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我相信并期待着。”
    问：您说过：“纯文学担负着提高民族境界的使命，畅销书则主要是满足大家文化消费的。”公安题材文学作品如何在纯文学创作和畅销书写作的结合中，走出自己的路子？
    周大新：公安题材的文学创作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十分容易写悬疑、侦破类的文字，具有成为畅销书的潜质；但要成为有影响力的文学作品，则需要突破行业的限制，上升到对人性、人生的思考和挖掘，让人能从中得到思想上的启迪和教育。要善于从公安人物身上找到人性的光辉，一种其他行业都能学习、借鉴的精神或品质等。
    问：公安和军队同是纪律部队，但像军队那样有分量和影响力的作品好像不是太多，原因何在？突围的方向和路径又是什么？
    周大新：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历史原因，军队从战争年代起就有一支创作队伍，而长期以来，公安文化创作处于散兵游勇的状态；二是从创作实践来看，要把一种生活写好，需要一个相应的过程，尤其是文学创作，更不可能是短期内就立竿见影出成果的事，必须要有一种“衣带渐宽终不悔”的韧劲儿。当然制度层面的设计、支持和倾斜是必不可少的。
    问：作为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和评委，您对公安文学创作者有什么样的期待和希望？
    周大新：公安领域是文学创作的富矿，有待今后更好地挖掘。一定会有公安文学作品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我相信并期待着。希望公安作家们在抓住一个题材后，不要太急于动笔，而是要好好思考一下，把人物的命运走向、人物身上人性的东西、文本的结构、叙述的风格、语言的运用等想透，这样才有可能成竹在胸，创作出独具特色的作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