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花鸟画家康宁先生,毕生专攻花鸟,其作品清新峻绮,冷艳秀逸,自成一格,为世人所推崇。长期的艺术实践,使康宁先生的作品技艺娴熟,笔精墨妙,画面中洋溢着沉稳潇洒的笔墨精神与典雅脱俗的气息。
因而,康宁先生花鸟画以一种诗性精神,始终葆有那种沁人胸襟的感动力,以独特的绘画风格、审美品位、境界高度与笔墨技巧、章法经营等,共同营造了他花鸟画进入佳境的总体风貌。
从历史角度来看,自宋以来,中国花鸟画的艺术理念已相当成熟,在嗣后的漫长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和谐、中庸、平淡的基本形态,即以写意为原则,注重主观感受,其感受是经过心灵调节之后的平稳、和谐、中庸、宁静的韵律感,并以阴柔的形态为外部意象;这是从神韵的概念确立和表现中蕴成的秀逸、宁静、韵气弥满的绘画风格,它以理节情、气高而不怒、力劲而不露、情多而不暗、才赡而不疏的中庸之道的折射结果,是理性生命形式、心里情态的必然表现。至元以后,中国画愈加注意笔墨意趣,花鸟画则更强调书写性入画,倡导品格、心性、境界与精致,其发展取向在水墨渲淡的态势下,更重由笔墨而来的点、线、墨、色的经典性与涵养表现,在删繁就简中强调以一当十,以少胜多的“虚”的意韵表达;并进一步凝炼为“心随笔运,取象不惑”、“意在笔先,画尽意在,”把内心的意绪移入自然,使二者融为一体;所谓的“天人合一”,所谓的“物我两忘”,所谓的“风神骨气者居上,妍美功用者居下”等,都是宋元以来中国画给我们留下的宝贵遗产与艺术经验。
在不强调对自然的高度还原情况下,中国画便必然生成诸如“气韵” 、“韵律”、“风神”、“神思”、“神韵”、“骨气” 、“骨法” 、“理意” 等绘画风格的感性归纳;同时 ,又提炼出诸如“绮丽”、“含蓄”、“冲淡”、“纤秾”、“萧疏”、“简约” 、 “深咏”等体现审美心态和生命趣味的美感范畴,如此,像花鸟画这样专门书写性情、并意在抒发“气质之性”的绘画品种,其实并不是单纯技巧运用的结果,而是画家心态的自然流露,是对复杂的生命世界律动的性情把握;这种从个体生命出发的心绪、境界的感怀更接近生命的本体与自由浪漫的感性形式,在历代花鸟画家的作品中,我们能感受到不同时代的作品对个人情状的表现,其富丽、祥和与忧郁、伤感等,都显出一种意味深长的韵律,叩击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心扉。
康宁先生的花鸟画,正是上述文化传统、艺术精神在今天的延伸与创造,他的作品因而体现为承前启后的特点。
从直接关系来看,康宁先生的花鸟画是在李苦禅先生的教诲中日臻成熟的,其艺术风范、笔墨品位与境界营造受李苦禅艺术直接影响颇深; 既在作品中表达了当代精神的诗情,又延续了古典式的情调与趣味,譬如《墨荷翠鸟》、《忆小院秋色》、《盛夏》、《白荷翠鸟》、《秋塘雨后》、《墨荷》等都是这样的作品。
上述作品明显地体现出李苦禅先生的艺术印迹 ,如结构的放松与从容 ,用笔的率意与自由,法度中见随意,规矩中见方圆,程式中求意味,局限中求舒放等;但是,一经融入康宁先生的作品中,便成为康宁作品中的笔墨因素,化入画家的笔墨秩序与清新的气息之中,透过作品的率意与洒脱,我们还在笔墨与气韵中隐约见出更早期的前代大师陈白阳、徐渭、八大等明清诸家的影响,使康宁先生的花鸟画的“象”、“形”与“意”、“神”、“韵”相合,营构了画面脱俗清静与和谐疏淡的境界 , 在笔法、墨法与水法的运用中,同样体现出圆润、厚实的效果,骨法用笔为画面营造并不复杂的结构与单纯的笔墨秩序 , 其中节奏、韵律、力度都构成了笔墨运动的美感。但是,康宁先生深知任何好的技巧只有最终消失在画面中,才能达到了无痕迹、圆融浑然的境界,才是严格意义上的自我表现。
康宁先生的艺术实践证明,艺术质量最终取决于画家的修养、气质的综合因素,特别是意识流动的一瞬间与笔墨运用过程中的一念之间等下意识的结果,只有把握好这个过程,才能形成作品的特定风格,才是有别于他个人的标志。譬如《秋塘雨后》,横幅展开的画面,秋雨过后,荷叶飘逝,只剩下枯枝与莲蓬,以及几只白鹭飞行于其间;画家书写性的长线条画出错综交叉的荷花枝干,长线、短线、 曲线、 折线、粗线、细线、虚线、实线与圆圆的莲蓬互为映衬,构成了纷繁混乱却又有序的线条世界;而枝干的左、右分布则保持了画面总体的平衡结构,曲线、折线的斜向交错增强了画面的灵动感与丰富变化,避免了构图的单一和呆板,莲蓬圆形的几何样式与线条的游仞、苍劲形成对比,使视觉上产生丰富多变的审美兴奋及空间层次的深远感;并且,一切都是在从容、自然、轻松、随意中完成的,它显示了画家的胸有成竹与平静自信的心态,而淡赭与淡墨淋漓氤氲的渲染则平淡了秋塘雨后萧疏的诗意,几只白鹭穿行其间,构成了静与动的关系,远与近的关系,使画面增加了活力与意趣;《秋塘雨后》在布局取势上,亦有鲜明的特点,即密处极密(如画面左侧与右侧的枝干的密集交错)、繁处极繁(如莲蓬的外形与莲子的饱满,以及莲蓬根部的茎须等点线交织)、简处极简(如画面的中部,除上面两只白鹭外,下面则少有形象,以空白或色墨的渲染为主),这样的虚实对比,疏密对比,以及莲蓬枝干的长短形态、曲折方向等,都构成了画面蓬勃而又灵动的态势。
这样的构思、表现手段、形式营造、笔墨特点,是康宁先生的艺术特色,其个性化特点十分突出,正是在这样生动的、个性特点鲜明的艺术风格与形式语言秩序中,画家建立了自己的艺术平台,借此表现出大自然的千姿百态与万物纷呈的生命活力,表现出中国画笔墨演绎的无穷魅力与美感。
康宁先生在作品中表现出他对大自然,对万物的亲切感与敏锐的感受力,并以自然万物的意态、神采、色泽为灵感和素材,去作诗情与画意的结合;因此,在康宁先生的花鸟画中,笔墨、语言、空间、章法都是为传情写意设置的,而写意花鸟画的寥寥数笔、精湛到位、繁简相间、淋漓酣畅与淡泊随意,都是人的联想的空间。
同历史上一切优秀的画家一样,康宁先生的花鸟画创作,洗却了古人花鸟画伤感与忧郁的情调,着重强调了现实生活扑面而来的生动鲜活的气息,用以表现光明绚烂、绮丽华滋的生命情调;应该说,康宁先生打破了古典花鸟画的藩篱,把人的生命境界与精神风采中灿烂感性的因素引入画面,遂出现了《清风》中的清新气息,《秋塘雨后》的绵绵意绪与诗情,《枝头小鸟》的简洁与生动,《丹砂粒》的收获的喜悦与笔墨精妙所洋溢的浓郁的自然气息,《翠鸟》的奔放、激情与墨色,写意相合产生的单纯中见丰富,抽象中寓具象的形式意味,等等,无不见出康宁先生笔下所展示的花鸟世界之美,是生命激情的充分展现,是生命感性力量的激活,使画家的创作成为自然天性的自由舒放。
在康宁先生的花鸟画中,流露的是富于热情、重于生命色彩的艺术精神。
一泓清气入胸怀,体现了中国艺术精神的清澈澄明的境界水准,是对康宁先生花鸟画重清新淡雅的妙境的归纳,一泓清气是比喻康宁先生作品的品格,“清”是中国文化精神生命的内美,也是一种生命境界与一种价值源泉;绘画中的“清气”实际上是文化品位格调的表现,精神生命所达到的高度。
康宁先生的花鸟画,以清远之笔扫净五彩,以无色之色呈露了造化的精神与气韵,将物质的存在转化为心灵本体的存在,因此,康宁先生的艺术洋溢着不衰的清新之气。